尤奇的五四三

--鈴鳴閂山隨筆--


【節制】
出隊前一禮拜，氣象台一直報導關於颱風要來的消息，
大部分的人都不太看好出隊的可能性。最後只好請佳岫開壇……
「佳岫仙姑，算一下鈴鳴閂山出隊時的天氣吧！」
塔羅牌所預言的未來，出現一張「節制」。

「是張好牌啦，天氣應該還算不賴，不過可能要留意，凡事量力而為，不要太勉強。」
「哈，意思是不是搞不好可能不會全部的人都去攻頂？」我問，
「也許是這樣吧。」


※領隊：睿能
嚮導：雅玫
輔導員：Yuki
隊員：小倩、中志、魚頭、阿志、玉嵐、志遠、大吟（新手）、憲毅（新手）


2003/4/25
【氣象台終於在這天解除陸上颱風警報，God bless us！】
第一眼見到這小巴，不知為什麼，我想到的是「totoro」卡通裡的龍貓公車。
22：20，感謝大家贊助高檔私糧及熱情相送，搭上北投陳驕傲的復古小巴士，走濱海公路至宜蘭。
昨晚被ㄠ去KTV消耗了不少元氣，還好我是屬於上車後就夢周公的人，即使是多麼陂陀顛簸的林道。

宜蘭恰好下起大雨，看到第一次當領隊的豬鼻子睿能為此神情緊張。
下就讓它下吧，雨天也是爬山的一部分哪，
況且，在惡劣天氣下還能讓隊員平安上下山的領隊，才真了不起。


2003/4/26

【730林道】
我們的20人座車子只能行至730林道約9K處，旁邊恰有仍可使用的流籠及鐵皮工寮。
天空飄著卷雲，推測明後天應該會變天，但至少今天還會是好天氣。
迷人多變的卷雲下，是層層疊起、稜線刻劃明顯的雪山山脈；視野的最低層，是被大山守護的環山村。

從以前就喜歡「環山」這名字，
因為這名副其實的小村落，就平凡且沉靜的睡在雪山山脈與中央山脈懷抱之中。


一直覺得能在爬山的時候，聽到搖勻防曬乳的摳摳聲，還有出動可愛小洋傘，是幸運且享受的一件事。
約6：00，大家整裝上重裝，出發。
730林道在我認為真是穉氣幽麗的小徑，白耳畫眉清亮的旋律在漂浮在林間的晨光中，
杜鵑開了，而且還染上了屬於春天的色彩。
這林道，出乎人意料的如此溫柔不作做，
卻又在偶爾的轉稜處，見到峻駭的中央尖、甘薯、鬼門關、無名，而這些山型，正如其名。






【豬鼻子復仇記】
林道漫長，加上坐了一夜的車大部分的人都沒睡好，氣氛有些沉悶，
睿能於是朝著走隊伍第一個的嚮導雅玫大喊：「雅玫！唱山歌！！」
然後，小聲又有點委屈的對我說：
「以前當嚮導每次都被領隊命令帶頭唱山歌…。」
「哈，現在輪到你下命令，爽了吧！」
我和睿能走在隊伍的最後面，突然想到去年的這個時候，
我考完研究所的第一支復出隊伍，這小子似乎也有參加。
「睿能，你第一次當嚮導是什麼時候？」
「就是莫打開的哈堪尼加里山啊，妳也有去，我還記得妳一直叫我唱Qoo。」
說完，睿能又大喊：「雅玫，唱Qoo！！」
想起去年這時候，豬鼻子還只是個老耍笨的小嚮導，
現在已經能帶隊，而且是個已經能讓隊員們感受到領隊氣息的領隊。
雖然才大一，但雅玫將隊伍的間距、速度，與休息時間都控制的很好。
越近正午，空氣也越乾熱，只好提議大家玩很白痴的成語接龍轉移注意力。
中午12點多，終於抵達閂山登山口，今天的營地。



【閂山的波浪草坡】
這天清晨六點就開始重裝走，下午打算攻閂山，所以中午應該煮點熱食讓體力能更快些恢復；
但我們只匆匆吃了點餅乾和果汁、搭好了帳棚，14：00左右，稍微整理一下便出發。
烈日的火焰似乎沒有減低的傾向，體力也隨著汗水一點一低的流失，有人放棄，有人輕微高山症。
讓學弟試試上次蘇文政醫師教的呼吸法，果然不久後，學弟的頭就不痛了。
沿途經過不少看天池，但幾乎乾涸。

一波又一波起伏的草坡如凝固的波浪，
大致上坡度並不算太陡，只是無盡的迢迢長路不斷侵蝕僅有的信心；
薄雲在天上飛走，山色在灰藍與翠綠間匆匆變化，讓我們更顯得渺小與虛弱。


穿梭在高過人身的箭竹叢中，也許是過於乾熱，我懷疑我聞到的那股草香竟然與西瓜的香味類似。
15：30，撥開最後一重箭竹稈，遠遠的，在草坡起伏的末尾－－閂山在那裡。
終於見到閂山照理說應該令人興奮，但當時我相信所有在場的人只會想說一個字，Gan。
約16:00登頂。展望……嗯嗯，還好；
如果有一張百岳收集表，我會在「閂山」的格子裡，毫不猶豫的用紅色圈圈的印章蓋上一個「鳥」字。
登頂本該是十分雀躍的，只是在閂山頂上瀰漫著一股明天鈴鳴的瓦解氣氛，
最該死的是這氣息居然是從俗辣輔導員小妹我這裡散發出來！
真的抱歉，我想那天夜唱的後遺症也在我身上發作了，
因為此時我已能預知，回程的路必定要靠意志力來完成了哪。


回程，繼續重複一樣的過程，
只是現在每每休息，大家便不由自主的一致在草坡上倒成一排，
將視線拋到最遠，享受清風與藍天白雲，
是風景太美，還是太累？
我本來已經走到眼睛是半閉的了，
直到抵達離登山口只幾分鐘距離、展望超棒的山坡時，忍不住停了下來在此待了許久，
體會何謂坐看雲起時。


從這角度看，中央尖似乎是最高倨崢嶸的山，
沉重的身軀此時隨著天空的羽狀雲輕輕緩緩的飄浮空中，


被夕陽烤熟的甘藷峰看來肥腴可人，
山風吹來，芒草扭扭捏捏，柔柔的拂去一天的疲憊。



若要問我閂山值不值得撿，我會告訴那些沒有辦法去的人，
少撿一顆鳥山並不用覺得你損失了什麼，
但我相信去過的人卻能深深感動它途中的美景。

登頂與否是次要，值得追求的是過程。



【夜晚本該屬於黑暗】
為了去鈴鳴山，明天應該早起的，但吃完晚餐後我仍不捨進入帳棚。
視野前方是一片濃密化不開的黑暗；
往上一點，隱約可見藏在虛無之中的稜線；
將眼光拉到最高處，天地的極限，夜空的黑色畫布繁星熠熠，
每一顆都擁有屬於它自己的故事，讓人神遊於無窮的神秘中。
夜晚本來就屬於黑暗的，為什麼平地的人們老愛把它弄得跟白天一樣亮？



2003/4/27
【壯士一去兮要回來】
自從拿到領隊章起，爬山再也不只是爬山那麼簡單的一回事。
凌晨2：30，同帳的大吟和他老公乖乖起來煮早餐，
我也醒了，踟躕著到底要不要去鈴鳴，
畢竟以我的身分應該是盡義務而不能享權利，必須摒棄個人的耍懶私慾，
有學弟妹想去就該義無反顧跟他們去；但如果讓自己走太久，我想我的體力可以，但這只爛腳踝卻不行。
其實我早已整理好輕裝的小背包、收好睡袋、穿好衣襪，
只是當我做好堅強的心理建設後，小心的將左腳踏出帳棚的那一刻，終於決定，
沒錯我終究是俗辣，我不要被抬著下山。
性命愛顧，俗辣愛做，我覺得這是爬山多年來最深刻的體驗。 4：00，送走了四個小朋友和老當益壯老而彌堅的老志遠，
剩下來的傷兵們便爬回昨天的小坡等待日出。



【因為山在那裡】
魚鱗雲漸漸透出一絲赧紅，就這麼恰好在淒寒的死亡稜線上，明豔的紅光衝破憔悴的灰藍，太陽升起。


中央尖依舊凌傲，展望比昨天更遠更清楚，風拂雲開，連畢祿一帶的山頭也刻劃的如此清晰，
猜想鈴鳴山的展望應該會不錯吧。
不知名的梟類在不遠處發出多愁善感的咕咕聲，望著連緜的北一北二，我記得飄在這山裡的無拘氣息，更記得這山的位置，
我告訴自己也告訴山，我一定會再回來。
天空美，日出美，看日出的人專心與被震攝的生動神情更美，
連殺了好幾張底片後，邊打哈欠邊回帳睡早覺去；
只是望著天空美到極至的雲，就越使人猜測會變天。




北二段果然是乾到不行的地方，這是我第一次在山上遇到帳棚能如此乾爽完全沒露水且不反潮。
帳棚變得好寬敞，日光曬的空氣暖暖的，舒服的在帳棚裡打滾翻覆，再沉沉睡去。
有啦，我還是有醒來一下擤個鼻涕，順便掛念一下輕裝去鈴鳴的夥伴們；
擤玩鼻涕剛好掛念完畢，再倒下去。



【又見龍貓公車】

13：00左右，老當益壯老而彌堅的老志遠果然寶刀未老，帶著中志先衝回來，
約二十分鐘後，剩下的三個小朋友也陸續抵營地。
看來路途真的遙遠，我發現雅玫一臉呆滯神情，平時嘰哩呱啦的麻雀嘴也變安靜下來，很明顯的累了。
14：00，上重裝出發，中央尖蒙上一層雲霧，小倩姐姐說要是中央尖被雲蓋住就表示天氣要變了，
我想可能真有那麼一回事，因為天空已飄起雨，玉嵐說在下午三點左右還被冰雹砸。
飄忽瀰漫的730林道在小雨滋潤下展現另一種陰柔風情，
不知是雨的催促還是背包輕些了，大家的腳步不自覺的變快。
約17：10，回到北投陳的復古龍貓公車。


下山兩天後，小倩說到這次下山後竟沒有累的感覺，我深有同感。
不過我想我們這種嘴巴說著種種冠冕堂璜理由、卻只為一個「懶」字而不想攻頂，
所以在山上一天睡12小時的人，應該也沒有資格說累吧。